白皓修没出声。
“人类只给我们留了这片荒土,从这儿往北三十里,便是那绝境长城。”冷巡指了一下,背对着,没让白皓修看到他眼里的恨。
“我们和虚兽做邻居,哪里也去不了,空有绵长的寿命,却只能虚耗时空……要是被放逐的兽群也就罢了,起码没那个智力去体会。但我们不是未开化的野人啊……我们和你一样,是一群披着人皮,不容于世的异类!”
白皓修缓缓抬起眼睛,觉得心脏被人用冰棍戳着,忍不住道:“你跟我提异类?”
冷巡失语了。
风声苍凉。
“你早该杀了她的……”白皓修的脸色因痛苦而扭曲,“为什么不?”
冷巡无话可说。
白皓修醒来面对的是一场对质,始料未及,忍不住又问:“她被人驱逐的时候……你在做什么?”
冷巡还是不吭声。
白皓修说话很轻,但他感觉每个字都像在挣扎和嘶吼——
“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?”
冷巡彻底沉默了。
是啊,他早该知道的,如果有一天灵武者要消灭他们,白皓修顶多不参与……难不成,还能指望他来拯救么?
白皓修跨出大殿,准备离开。
“所以……”冷巡止住声带的颤抖,慢吞吞地讲:“即便你心存怜悯,你的立场也是十分坚定的了。”
白皓修浑然不解地望着他,觉得哪里不对劲,可悲可笑。
“真遗憾,”冷巡仰面叹息:“看来这世上之事十之八九,都是不遂人愿的。”
白皓修问:“你什么意思?”
冷笑自嘲地一笑,“我是觉得,你根本就不该生出来啊。谁想得到她能怀上你?你这样的祸胎,居然能长这么大。”
“……”
白皓修的呼吸很沉重,一股哀伤湿漉漉地包裹着灵魂。就这几个弹指的发酵,他委屈泛滥,悲恨交集。
“你很强,是吧?”冷巡还是只给他一个孤决的背影,“你也很特殊。自从那个蒲先生带来你的消息,我就派人去柳州四处走访……”
白皓修骇然变色:“什么?”
冷巡说:“放心,我们不会轻易跟人类产生交集的,除非迫不得已。”
白皓修有点懵了。
冷巡接着说:“这几年盯着你的人还真不少,而且越来越多,越来越麻烦。虽然我不想认,但你的确是我的儿子。因为你,那些麻烦也会看到我们……就像这次,你虽不是故意,但你已经学会了空间构术,总有人会怀疑,我们和你在图谋不轨。”
“谁怀疑?”白皓修红着眼,质问。
冷巡顾自道:“所以无论如何,你是一个隐患,白皓修,作为雪族的族长,我要除掉你。”
白皓修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。
“这里,是我们安居一百五十多年的乐园,也许在你眼里一文不值。”冷巡终于回过身,衣袍无风而起,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不送你走,把追兵引开吗?因为我想在这里,让你解脱。我用雪族最珍惜的家园送你一程。愿你下辈子,不要托生在一个被你痛恨的种群里!”
白皓修啼笑皆非地说:“是我在恨吗?”
冷巡不回答。
白皓修说:“是你在恨。”
冷巡朝前迈出最艰难的一步。
而白皓修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……”
他这才慌了。
重伤初愈,灵力被封死,冷巡如果真的要杀他……怎么办?
白皓修其实更多的是不懂,难以置信,发达地视力不断描摹眼前那人影的轮廓,却越看越是模糊。他慌乱、难过,以至于什么也说不出来,呼吸变得细碎而急促。等到冷巡将他逼退到白冰殿内,竟有种自己当真不该存在的感觉。
——自我怀疑是一种剧毒,碰不得,一发不可收拾。
白皓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稳不倒的。只见冷巡立在门口,逆光剪影,肃然问:“最后,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曲魂幸灾乐祸地重复道。
白皓修有点灵魂出窍了,时间也静止住。现实的自己没有动,而虚妄的自己偏了偏头,看到一个缥缈的影子伸出胳膊,搭在自己肩上,转过一双红如鬼灯的眼睛。
“你看,”曲魂笑道:“我要赢了。”
……
虚妄的自己回过了头,和现实的自己重叠,虹膜如血染。
冷巡一凛,却是朝屋顶望。
白皓修也觉得重力突然加倍,随之腾起的是遍布全身的针刺感,是灾难猝不及防,仓皇而至时,极致的危险感应。
一声巨响,白冰殿穹顶具碎,轰然垮塌!对峙的两人猝不及防地被隔开。冷巡知道那攻击来自殿外,霎时间又急又怒,方寸大乱!
——等不得吗?
白冰殿是雪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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